丁鹏还是像一瞬前那么样静静地站在那里,好像根本没有动过。<p><p>
可是他手里的刀,刀尖已经在滴着血。<p><p>
铁燕夫妻也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,刀也还在手里,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。<p><p>
可是他们的脸上和手腕上却都有了一道刀痕,弯弯的刀痕,弯如新月。<p><p>
鲜血慢慢地从他们伤口中沁出来,开始的时候还很淡。<p><p>
他们的脸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,只不过显得有点迷惘,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一件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时的那种样子。<p><p>
可是忽然间所有的事都起了惊人的变化。<p><p>
他们脸上那道弯如新月、淡如新月的刀痕,忽然绽开了,脸上的血肉就好像一颗玉米在热锅里忽然绽裂,露出了白骨。<p><p>
他们手里的刀也忽然掉了下去,连着他们握刀的那只手一起掉了下去。<p><p>
但是他们脸上却连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,因为恐惧已经使得他们连这种痛苦都忘了。<p><p>
没有人能形容出他们眼睛里露出的那种恐惧。<p><p>
就连大家刚才忽然看见一个人被他们一刀分成两半时,都没有他们现在这么恐惧。<p><p>
他们的恐惧竟似已超越了恐惧的极限。<p><p>
他们怕的并不是这个能一刀毁了他们的人,他们怕的是这个人手里的这把刀。<p><p>
这把弯弯的刀。<p><p>
刀并不可怕。<p><p>
一个人如果怕一把刀,通常都因为他们怕用刀的人,怕这个人的刀法,怕这个人用刀杀了他。<p><p>
但是他们怕的却是这柄刀。<p><p>
这把刀的本身,仿佛就带着某种能将他们灵魂都撕裂的恐惧。<p><p>
这种恐惧不但令他们忘记了痛苦,而且激发了他们生命中某种奇异的潜力。<p><p>
所以他们脸上的血肉虽然已绽裂,一只手虽然已断落,可是他们并没有倒下去。<p><p>
他们竟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伤,根本不知道手已断了。<p><p>
这种恐惧就像是只看不见的手,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。<p><p>
没有人出声,甚至没有人能呼吸。<p><p>
第一个开口的,竟是那从来不太说话的铁燕长老,他一直在看着丁鹏手里的刀,忽然道:“你用的是把弯刀?”<p><p>
丁鹏道:“是有一点弯。”<p><p>
铁燕长老道:“不是只有一点点,你用的是把真正的弯刀。”<p><p>
丁鹏道:“哦?”<p><p>
铁燕长老道:“天上地下,古往今来,只有一个人能用这种刀。”<p><p>
丁鹏道:“哦?”<p><p>
铁燕长老道:“你不是那个人。”<p><p>
丁鹏道:“我本来就不是,我就是我。”<p><p>
铁燕长老道:“你用的这把刀,也不是他的刀。”<p><p>
丁鹏道:“这把刀本来就是我的。”<p><p>
铁燕长老道:“你的这把刀上没有字。”<p><p>
他已经盯着这把刀看了很久,他的眼比鹰更锐利。<p><p>
丁鹏道:“这把刀上本来应该有字?”<p><p>
铁燕长老道:“应该有七个字。”<p><p>
丁鹏道:“哪七个字?”<p><p>
铁燕长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:“小楼一夜听春雨。”<p><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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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楼一夜听春雨。<p><p>
青青的那把弯刀上,的确有这七个字。<p><p>
这七个字本来只不过是一句诗,一句意境非常美的诗,带着种欲说还休的轻愁,带着种美得令人心碎的感情。<p><p>
可是铁燕长老说出这七个字,声音中却只有恐惧。<p><p>
一种几乎接近敬畏的恐惧。<p><p>
一种人类只有在面对神鬼时才会产生的敬畏。<p><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