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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柔肠寸断（第3页）

两个人话都说得很轻、很慢，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来。<p><p>

这难道真是他们心里想说的话，世上又有几人能有勇气说出来？<p><p>

老天既然要叫他遇着她，为何又要令他们不能不彼此隐瞒，彼此欺骗，甚至要彼此伤害……<p><p>

萧十一郎忽然转过身，道：“你还有一段路要走，我不再耽误你了，再见吧。”<p><p>

沈璧君道：“不错，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，你……你是不是也要走了？”<p><p>

萧十一郎淡淡道：“是，一个人只要活着，就得不停地走。”<p><p>

沈璧君忽然咬了咬嘴唇，大声道：“我还想做一件事，不知道你答不答应？”<p><p>

萧十一郎虽然停下了脚步，却没有回头，道：“什么事？”<p><p>

沈璧君道：“我……我想请你喝酒。”<p><p>

她像是已鼓足了勇气，接着又道：“是我请你，不是你请我，不说别的，只说你天天都在请我，让我回请一次也是应该的。”<p><p>

萧十一郎道：“可是你……”<p><p>

沈璧君笑了笑，道：“我虽然囊空如洗，但这东西至少还可以换几坛酒，是不是？”<p><p>

她拔下了头上的金钗。<p><p>

这金钗虽非十分贵重，却是她最珍惜之物，因为这是她婚后第一天，连城璧亲手插在她头上的。<p><p>

她永远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用这金钗来换几坛酒。<p><p>

但现在她却绝没有丝毫吝惜，只要能再和萧十一郎喝一次酒，最后的一次，无论要什么代价，都是值得的。<p><p>

萧十一郎为她牺牲了这么多，她觉得自己至少也该为他牺牲一次。<p><p>

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报答他了。<p><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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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十一郎终于转过身，瞧见了她手里的金钗。<p><p>

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，但到最后，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，道：“你知道，只要有酒喝，我从来也没法子拒绝的。”<p><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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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了，醉得真快，一个人若是真想喝醉，他一定会醉得很快。<p><p>

因为他纵然不醉，也可以装醉。最妙的是，一个人若是一心想装醉，那么到后来往往会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装醉，还是真醉了。<p><p>

萧十一郎又在哼着那首歌。酒醉了的人往往不能说话，却能唱歌。因为唱歌实在比说话容易得多。<p><p>

沈璧君又静静地听了很久，她还很清醒，因为她不敢醉，她知道自己一醉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，她生怕自己会做出一些很可怕的事。<p><p>

不敢死的人，常常反而死得快些。<p><p>

但不敢醉的人，却绝不会醉，因为他心里已有了这种感觉，酒喝到某一程度时，就再也喝不下去，喝下去也会吐出来。<p><p>

一个人的心若不接受某件事，胃也不会接受的。<p><p>

歌声仍是那么苍凉、那么萧索。<p><p>

沈璧君的眼眶渐渐湿了，忍不住问道：“这首歌我已听过许多次，却始终不知道这首歌究竟是什么意思？”<p><p>

歌声忽然停顿，萧十一郎的目光忽然自遥远朦胧的远方收了回来，凝注着沈璧君的脸，道：“你真想知道？”<p><p>

沈璧君道：“真的。”<p><p>

萧十一郎道：“你听不懂，只因这本是首关外蒙人唱的牧歌，但你若听懂了这首歌的意思，恐怕以后就永远再也不想听了。”<p><p>

沈璧君道：“为什么？”<p><p>

萧十一郎面上又露出了那种尖刻的讥诮之意，道：“因为这首歌的意思，绝不会被你们这种人所能了解，所能欣赏的。”<p><p>

沈璧君垂下了头，道：“也许……也许我和别的人有些不同呢？”<p><p>

萧十一郎眼睛盯着她，良久良久，忽然大声道：“好，我说，你听……”<p><p>

他摸索着，找着了酒，一饮而尽，缓缓接着道：“这首歌的意思是说，世人只知道可怜羊，同情羊，绝少会有人知道狼的痛苦、狼的寂寞，世人只看到狼在吃羊时的残忍，却看不到它忍受着孤独和饥饿，在冰天雪地中流浪的情况，羊饿了该吃草，狼饿了呢？难道就该饿死吗？”<p><p>

他语声中充满了悲愤之意，声音也愈说愈大！<p><p>

“我问你，你若在寒风刺骨的冰雪荒原上流浪了很多天，滴水未沾，粒米未进，你若看到了一条羊，你会不会吃它？”<p><p>

沈璧君垂着头，始终未曾抬起。<p><p>

萧十一郎又喝了杯酒，忽然以筷击杯，放声高歌：<p><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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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三月，羊欢草长；天寒地冻，问谁饲狼？<p><p>

人心怜羊，狼心独怆；天心难测，世情如霜……<p><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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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声高亢，唱到这里，突然撕裂。<p><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