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逼仄的小板房,木板块子搭的,四处漏着光,简陋到让人一看就知道当时搭的有多仓促
好在这段天儿好,没落几滴雨,也不冷,要不这小屋里也是漏得够呛,冻得够呛,母女俩估摸着就扛不过去了。
进了这小板房
里头除了一张木板搭的小床,临床一张瘸腿的四角桌子,再多的像样家伙什,是一件也没有了。
哎,啥样的家能穷酸成这样……
穷酸?
说到这,陶鱼想起来了,原本他们家的房子可没这么穷酸
旁边的西厢房就是他们原来住的房子
只不过在今年开春后,原主的父亲陶立军瞒着李娟娘俩,无声无息地把房捎带着屋里的值钱家当,全部给卖了
直到人拿着房契上门准备收房,丝毫不知情的李娟才犹如天塌,不知所措。
她做梦也没想到,快二十年的夫妻,陶立军能这么绝情没人性,全家落脚的房子说卖就卖了,还卷走所有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
这是抛家弃女不算,连活路都不给母女俩留下。
最后还是大杂院里的几户街坊实在看不过,大家伙搭把手,给母女俩搭了这么一间小板屋,母女俩才免于流落街头。
也幸好这家里头原本就是李娟养家
这十来年,李娟一直接着纸盒厂糊纸盒的生计,再加上她推着小板车卖点糖葫芦,然后倒腾点乡下的青菜进城啥的,母女俩倒是暂时不会饿肚子。
李娟牵着陶鱼坐在床边,她擦了擦手,小心地从围裙兜里拿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米饼,打开后,她表情期待地盯着自己闺女,
“鱼儿,你尝尝这米饼,供销社柜员说新铺的货,脆着呢”
陶鱼看了一眼李娟手心里的雪白米饼,随之鼻尖飘来淡淡的饼香
她摇了摇头
她是饿了,但并不想吃,脖子上的伤很疼,她应该咽不下这米饼。
见女儿拒绝,李娟眼里的期待渐渐变成颓丧焦虑,煞白的脸色依然未恢复血色
看着女儿苍白瘦弱的小脸,目光触及女儿脖子上她亲手系上的白纱巾,她艰难地咽下喉头涌上的哽咽
“鱼儿,你……你是不是还想着……想着……”
那个字,李娟怎么也说不出口,她恐慌害怕,眼里的光逐渐熄灭。
陶鱼依旧沉默,没有回应
最后李娟似做了什么决定,她坚定决绝地注视着陶鱼,一字一句道,
“鱼儿,妈知道你苦,你要是熬不下去,还想着走……妈也不活了……妈随你去……咱娘俩不能分开”
说完,李娟就抓起围裙,止不住地抹眼泪
陶鱼始终平静,她看着李娟的眼泪,想
那眼泪应该很咸很苦吧
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儿,已经死了,永远也回不来了,她该撑不下去了吧。
可陶鱼不会说,她也不想说
她和原主不一样,她命多硬啊,她要活
死什么的,她暂时没这个想法,她应该会好好活下去。
也许是被李娟的眼泪哭得心烦,陶鱼最终还是默默拿过了那块雪白的米饼
掰成两瓣,分给李娟一半
仅仅是这样,陶鱼一字未发,李娟就止住了眼泪
她抹了把脸,立马不哭了,啥也不敢再说,倒是眼里又重新涌上了光
“诶!妈不说了,不说了,真魔怔了,鱼儿别听妈瞎唠叨,咱娘俩好好过日子,妈也尝尝这米饼……”
然后絮絮叨叨,嘴上说着不说,李娟却又细细碎碎地说了许多
说外面的天儿好,今天糖葫芦多卖了一串,买的这米饼香甜之类……
陶鱼始终平静,无烦躁也无欣喜。
都说了,她会好好活下去
原主不要的命,她要的,她才不会轻易地拿布条勒死自己。